经济观察报记者宋涤2月22日，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第二十四届年会上，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教授姚洋接受了经济观察报记者的专访。姚洋在专访中分析，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仍在5.5%左右，因此2024年GDP增长目标应设定在5%以上，可以在5%-5.5%的区间内。
为实现这一目标，“三驾马车”（消费、投资、出口）各有侧重。姚洋预测，2024年消费和出口将继续增长，但增速很难大幅提升。要实现全年增长目标，投资的作用至关重要。在投资中，地方政府发挥着重要作用，但目前在地方政府债务和产能收缩的压力下，经济增长也将面临压力。
因此，姚洋建议，可以先给地方政府“减压”，让地方政府在经济中充分发挥作用。"我们可以给地方政府发4万亿作为补充，正好填补地方政府在疫情中增加的4万亿赤字，减少地方政府的债务，让地方政府轻装上阵。"姚洋说。
姚洋建议，过去地方政府在经济中扮演的角色过于明显，但要削弱这一功能，只能慢慢来，不能让地方政府的经济角色突然“失能”。
经济观察网:两会在即。您认为2024年的GDP增长目标应该是多少？
姚洋:要设定目标，首先要确定中国的潜在增长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算法。我认为GDP的潜在增长率基本上在5.5%左右，所以我们没有达到潜在增长率。
如果你想向政府提建议，我认为你不应该提一个“5%左右”，因为今年的重点是增长，你能提“5%—5.5% & quot；区间目标是必须超过5%。
提出这样一个目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实现我们的长期目标。比如2035年人均GDP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GDP总量需要比2020年翻一番。算下来，这几年的平均增速应该在4.7%左右。然而，过去几年的平均增长率不到4.7%，因此我们现在需要迎头赶上。如果我们不能实现前几年4.7%的平均增长率，那以后就更难了，所以我认为增长目标应该定得更高。
经济观察网:要实现这一目标，“三驾马车”哪一个压力更大？
姚洋:先看出口。去年最后几个月，出口实现了正增长。今年，它们应该会继续小幅增长，预计增长率很难超过5%；再说消费，我们很难把需求增长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消费上，因为消费的增长最终取决于收入的增长，但收入短期内很难增长。2023年预计消费增长达到9%，今年很难大幅增长。毕竟，最好的办法是让政府花钱。当政府花钱时，它向整个市场注入了流动性和需求，经济就转向了。
地方政府有很强的消费能力，是我国经济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目前我们的财政收入大概是* *一半，地方政府拿一半，地方政府还有很多非税收入。当然，目前受房地产市场的影响可能较小；* * 80%的钱是通过转移支付返还给地方政府的，所以从支出来看，地方政府支出占85%，* *只占15%。
根据我们的研究，地方政府在经济中主要扮演两个角色:一方面，地方政府将创造需求，这本身就是需求的一大来源；另一方面，地方政府有放大效应。例如，如果一些企业拿下了地方政府的采购项目，就更容易在市场上获得资本。此外，地方政府的投资将形成资产，这些资产可以作为借款的抵押，并且会产生金融扩张效应。
因此，当地方政府面临收缩时，整个经济可能会不可避免地收缩。
经济观察网:不过，目前地方政府受债务限制较多，我们也看到近期出台了一些政策，限制政府对高负债地区的投资。
姚洋:这就是我想说的。我认为现在有许多政策目标。例如，我们今年经济增长目标的权重相对较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目标的权重变低了。在这种情况下，许多政策“仍然把她的半边脸藏在她的吉他后面”，担心一旦实施扩张性政策，地方政府将胡乱借钱。房地产政策也是如此。一方面，它反复强调要向不同类型的房地产企业放贷，另一方面需要将其列入白名单。一项政策出台后，另一项政策又出台了，前一项政策被“拉了回来"因此，我认为今年实现5%以上的增长率仍然很难，我们需要更加努力。
经济观察网:从这种情况来看，您认为政策的重点应该是什么？
姚洋:我觉得首先应该给当地政府“减压”。地方政府的压力相对较大。疫情期间，地方政府赤字增加4.2万亿元。现在有一种说法是必须“勒紧裤腰带”然而，一些地方对此有片面的理解，对债务非常谨慎。
事实上，对于我国来说，当前的经济增长率低于潜在增长率，这意味着债务可以转化为实际产出，并且不会出现与同行的通货膨胀。
进一步说，地方政府债务形成的原因是复杂的，我们不能采取“谁的孩子会被抱走”的态度，或者需要更高层面的决心，来整体清理地方政府债务。
我们看到，一些“分类管理”其实也是一种寻找多目标平衡点的尝试。
经济观察网:你认为更“当下”的解决方案应该是什么？
姚洋:我认为我们应该忘记债务问题，先拯救地方政府。我们不需要像美国一样印那么多钱，所以我们会给地方政府发4万亿元作为补充，只是为了填补4万亿元的疫情赤字，减少他们的债务，让地方政府轻装上阵，释放他们的活力，推动经济增长率接近5.5%的潜在增长率。
经济观察网:但地方政府的债务确实是一个问题，而且今年将启动“新一轮财税体制改革”，您认为应该如何进一步控制地方债务的增长？
姚洋:我的建议是充分发挥地方人大的作用，实现地方人大的财权，将地方资产负债全部纳入地方人大预决算管理，让地方人大监督。我认为将有效抑制地方债的扩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赤字一直是3%？红线”以下，因为它仍然是一个很大的约束。
现在很难从上到下管理地方债。很多地方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钱。不久前，我去了一个内陆省份，他们核算了3万亿元的地方债务，但有人说不止这些，因为核算只到了市，下面还有县乡，更不用说下级行政机构不一定说实话。他们还想知道你是想惩罚我还是免除我的债务。如果你惩罚我，我会少举报。如果你免除我的债务，我会报告更多。
经济观察网:地方政府投入的空规模还大吗？
姚洋:我觉得有。我们总是说没有投资机会。以北京为例。四环外有很多区域可以好好建设。再比如老旧小区改造和安置房建设。发达国家也经历过这样的快速建设时期。
当然，现在地方政府在经济中扮演的角色有点太重了，但要让地方政府退出这一角色，就必须缓慢过渡，不能让地方政府的经济角色突然“失能”。
经济观察网:你如何理解中国大量企业“出海”的现象？
姚洋: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也需要政府的鼓励和引导。之前看到一家汽车公司在意大利设厂，基本进入西欧腹地。
在新能源汽车、自动驾驶等多个领域，中国企业在全球范围内都极具竞争力，甚至在某些领域处于领先地位。因此，我一点也不担心中国经济本身。中国经济本身仍然非常强劲，但一些政策和思路需要进一步优化和调整。
有些政策落地时力度太大，出现问题时又被回收，但对经济的负面影响已经造成，因此在这方面应该更加重视。
